第二章·青霄白日(1)

凌旭三人刚入公孙家的地界就看到虬髯大汉身边那两个少女,忍不住脱口问道:“咦,你们父亲呢?”

那名为裕儿的圆脸女孩回道:“爹与公孙阁主有要事相商,我们先去客栈安顿。”

名为雁儿的红衣少女瞪了她一眼,道:“和他废话什么。咱们不去打扰爹爹,找五哥玩总可以吧。” 她口中的五哥,自然是“公孙五秀”之老幺,阮惊沙。“公孙五秀”得公孙毓亲传,五人年方二十上下,却已凭借独门阵法和精湛剑术闻名天下,尤其是两年前五人联手剿灭在噬魂塔一层西部作恶多端、猖獗数年的万锋帮,一时轰动武林,名声鹊起。

凌旭他们跟着两少女刚走进公孙府,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。訾朔箭步上前推开府门,他们立刻闻到空气里一股新鲜的血气,带着铁的味道。外院里横横竖竖躺着十几个人。訾朔蹲下检查其中一人,没了气,身体还温热得很,胸口泛红,撕开衣衫只见一道寸长的笔直血口——他瞬间得出两个结论:剑伤干净凌厉、一剑致命;伤口新鲜,刚刚毙命,只怕凶手还在府内!

訾朔指挥凌旭和两少女侧身靠着内墙进入正院,警惕地审查四周:他和湛卢步伐轻盈,竟如幼猫一般没有半点声响。两少女虽又惊又怕,但尚且能够把控自己,也提起一口气谨慎前行,让凌旭不禁对他们投去赞叹的目光。走到正院,只见院中躺着五具尸体,无一不是年轻壮硕、衣着华贵,此时雁儿不禁“啊”发出一声轻叫,立刻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,全身却开始不断地颤抖。这不正是”公孙五秀”?除了公孙毓本人之外,江湖上能将这五人一举击毙的高手屈指可数。訾朔面色阴沉、眉头紧锁。

这时凌旭透着层层梨花,看到正院的侧角,虬髯大汉与一位蓝衫人对峙着。

虬髯大汉提刀蓄势待发,而那位蓝衫人将杀气隐藏得一丝不漏,颀长的身形在黛蓝色襕衫中显得格外挺拔。

“凶手!”裕儿失声叫道,被雁儿捂住了嘴。

“他不是!”凌旭忍不住喊道。

虬髯大汉用豹一般锐利的目光看着蓝衫人:”你作何解释?”

蓝衫人有穆如清风、轻扬闲雅之态,如谪仙落到了这梨花从中。只是此时雪白的梨花上也溅染着一抹鲜红,竟显得冷艳邪魅。

蓝衫人亲描淡写地回道:“我分明是在你之后到的,难道不该你来解释吗?”他朝凌旭的方向看了一眼。凌旭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的一支洞箫,并不像是什么神兵利器,但奇就奇在这支朴素的白箫却让人由衷地胆寒。

蓝衫人说着,悠然从虬髯大汉身边走过,仿佛从自家院子出门踏青一般。虬髯大汉绷紧了一身修为,浑身上下三丈之内无一点破绽。别说是个大活人,就是连只苍蝇飞进来也会立刻被他的传世精刀击毙。可蓝衫人居然轻松地拂身而过,似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。

“且慢。”虬髯大汉只得喊住他,”未调查清楚前谁都不许出公孙府半步!”

“喔,你有本事拦我?”蓝衫人连头都不回,轻蔑一笑。

“镇川镖局范云飞愿讨教!”

这一声自报家门很是洪亮。范云飞在银笔老人的江湖高手榜上排行第十。银笔上书蚩尤炽、轩辕战,下记玉京仗、羽林枪。人活一世,大都是沽名钓誉的,凡事要争个你短我长,自然是对银笔老人的榜上之名在意得很。范云飞四岁起开始练刀;八岁时挥刀立于磅礴大雨之中而不湿衣发;十二岁时就能蒙上双眼,靠听风音一刀穿杨,在唐州已是难逢敌手。十三岁出门远游,踏遍三府二十二州拜会刀术高超的侠客。曾为求恒山双刀客的指点在风雨中不吃不喝长跪七天七夜,待双刀客应允与他指点一二时,他已是奄奄一息。习武之道,原本最忌杂学,但他是天生的刀客,任何刀法在他这儿都能够融会贯通,自成一体。此番游历不仅练就了他的独门刀术,也让他尽掌华夏各地山川地形,于是二十五岁就受任成为镇川镖局总镖头,统帅南北十八分舵。如今过了不惑之年,他的武功更是炉火纯青——天下之大,能在银笔老人的高手榜上稳居第十已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厉害角色。

范云飞话语刚落,”霍”地一刀就砍到了蓝衫人的面门。

这一刀有射虎诛龙之霸气,势如山倒!其后还伴着一招十五式之变,极其刁钻。这把重器的威力尽现,同时又被他挥舞得如蝶羽轻巧。凌旭根本无法看清范云飞是如何出手的,”啊”暗叫一声不好,只觉得蓝衫人逃无可逃。

可时间却像是静止了。

凌旭仿佛听到蓝衫人轻笑一声,不躲不闪,径直越到了范云飞面前。白箫轻点,”哐”的一声,长刀落地。

兵器既落,胜负已分。

蓝袖一甩,不见踪影。凌旭从未见过如此超然若仙的身手,还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。

訾朔与湛卢入了公孙府大堂。

訾朔问道:”从这剑伤你可看出什么蹊跷?”

湛卢道:”窄剑、极快,从前颈左侧入,力道和位置都掌握得恰到好处,一剑致命,却不至于硬生生戳到颈骨伤了剑刃。最不可思议的是……”

訾朔低声接道:”……剑速之快天下无双的公孙毓居然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
湛卢点头道:”此人若不是剑术已臻化境,就必定是公孙毓熟识之人。”

范云飞步入大堂时公孙毓的金袍已被血染得鲜红。正如堂外那些人一样,公孙毓的躯体静静地躺着,面色已有三分苍白,满堂的金器也照不出半分生气。凌旭探头一看,才发现他们口中高高在上的公孙阁主也不过七尺。

范云飞低声道:”凶手想必是为了黑塔碎片而来。方才那人并未暗藏剑器,应该不是他下的手。”他早在茶摊见过訾朔湛卢,是以看到他们再次出现也不觉奇怪,对二人叉手道:”在下镇川镖局总镖头范云飞,不知两位是否也是为了这场群英宴而来,只不过阁主府内生变,不好招待贵客,望两位海涵。待范某料理完阁主后事,再亲自谢失仪之罪。”

湛卢微微点头,两人走出大堂。凌旭跟着离开,临走前犹豫了一下,也不知该对范云飞说什么,只回头看了范云飞一眼。他正在大堂内寻找着什么,面容似是苍老了几分,说不清是震惊哀痛还是无措。

三人还未出内院,忽闻外面人声嘈杂。范云飞手里提着一把窄剑出去查看。顿时人声鼎沸:”范云飞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!”

“卖主求荣、吃里扒外的东西!”

“以命偿命!”

凌旭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,只听范云飞大笑起来,笑声中带点悲怆。范云飞略眯着眼扫过院里三四十人,他锋利的目光只一经过就让几人闭嘴了。紧接着,他把利剑向那红衣少女一抛低声道:“凶器找到了。管好妹妹。”

他浑厚而洪亮的声音盖过了的叫嚣,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有千钧之力:”栽——赃——嫁——祸!好,我就站在这里,你们谁来喂我的刀!”

站在前排的几个人面面相觑,居然一时间谁都不敢先冲上前来。

后面一个尖声的男子喊道:”别听范贼狡辩!他谋杀公孙阁主、抢夺黑塔——人人得而诛之!一起上,为阁主报仇!”

混乱之中,一阵诡异的凉风向范云飞等人吹来。肉眼虽难以辨别,但里面竟夹着如发丝般细的银针!转瞬之间,凌旭扑到湛卢身前,他看不清风里之物,只凭着风声和直觉催动了轻功。然不待他护住湛卢,就眼前一黑、不省人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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